文\海南日報記者李夢楠海島七月，烈日炎炎。一群身著戎裝、英姿颯爽的年輕姑娘凝望著大海，目光堅定，她們有的手持望遠鏡，目視遠方；有的認真擦拭著手中的步槍；有的則昂首闊步，仿佛即將奔赴戰(zhàn)場…這是來自全國政協(xié)委員、廣州雕塑院院長許鴻飛的雕塑作品《西島女民兵》，取材自聞名全國的西島女民兵故事。6月21日，在三亞市西島女子民兵連紀念館前，紅色的幕布緩緩落下，栩栩如生的雕塑出現(xiàn)在世人眼前。
創(chuàng)作者許鴻飛用雕塑書寫了他與西島女民兵的故事。雕塑《西島女民兵》。三亞市天涯區(qū)西島社區(qū)供圖初心不變英雄應該被銘記“這些駐守海島的女民兵們，是巾幗不讓須眉的英雄，我尊重、敬佩她們。”采訪中，許鴻飛不止一次地重復，西島女民兵的故事應該被銘記。這，正是他創(chuàng)作雕塑的初心。2021年初，在一次和朋友偶然的閑聊中，許鴻飛得知，在海南的西島上，曾經(jīng)有8名漁家姑娘，在如花的年紀，加入女民兵炮班行列，扎根海島，用青春守衛(wèi)著西島這方熱土，保衛(wèi)祖國海防。是什么讓她們?nèi)绱藞猿郑?/p>
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許鴻飛的腦海里，他決定親自前往西島，一探究竟。在當?shù)厝说闹敢拢麃淼搅宋鲘u女子民兵連紀念館。紀念館依海而立，海浪聲聲，海風陣陣。紀念館不大，陳列的物品卻不少，步槍、望遠鏡、解放鞋、斗笠…墻面上，一張張老舊照片、一篇篇過去的報道，歷經(jīng)時間的洗禮，訴說著當年炮兵班姐妹的英勇事跡。“當時她們才十七八歲，要在烈日下每天訓練8個多小時，忍受耳鼻被炮彈震出血的疼痛，手上磨出厚厚的老繭。
在不被看好的情況下，打敗了其他6個炮班，射中數(shù)公里外一根露出地面約1米的電線桿子。”許鴻飛說，女民兵們白天勤學苦練武藝，晚上站崗放哨巡邏，槍炮打得準，舟船開得順，執(zhí)勤巡邏不馬虎，修筑工事肯吃苦。在島上，對女民兵的故事了解多一分，許鴻飛對她們的敬佩也就更深一分。許鴻飛還記得，自己在小學時看過一部電影《第八個是銅像》，影片中，游擊隊一行八人共同抗敵，隊長不幸犧牲。
他的七個隊友為他做了銅像，扛著他的銅像回到他的家鄉(xiāng)。雕塑能夠生動地留住一個人的形象，這讓他內(nèi)心大受震撼，他也因此走上了雕塑創(chuàng)作之路。時光荏苒，斗轉(zhuǎn)星移，但通過雕塑銘記形象、蘊藏情感的初心未曾改變。因此，當他得知女民兵們還沒有雕像時，許鴻飛想要創(chuàng)作的心情愈加迫切。
許鴻飛為西島女民兵畫速寫肖像。記錄時代重現(xiàn)女民兵颯爽英姿“一須頂嘴，兩手和泥。”著名畫家黃永玉對許鴻飛的形容格外貼切。翻看許鴻飛創(chuàng)作時的照片，還能看到他站在比人高的泥塑前，抽著煙斗，望向雕塑，若有所思。
同他充滿浪漫主義、蜚聲海內(nèi)外的“肥女系列”創(chuàng)作不同，對西島女民兵的刻畫，他更多采用現(xiàn)實主義手法。許鴻飛的“肥女”，面容憨態(tài)可掬、含嗔帶羞；形體則飽滿圓潤、輕盈靈動；動作搖曳生姿、展臂欲飛，極具生命的張力。“西島女民兵不同，這是一個記錄時代，有紀念意義的作品。
”許鴻飛說，這要求創(chuàng)作者要寫實，盡可能通過作品還原炮班隊員日常訓練、護衛(wèi)海防的場景。也因此，許鴻飛決定按與真人接近1：1的比例鑄造雕塑。“太大了容易有距離感，太小了又顯得不真實。”許鴻飛說，初期僅使用的泥土就重達幾十噸。為了保持泥塑濕潤，易于創(chuàng)作，許鴻飛不開空調(diào)，忍受夏季地下工作室的悶熱，將泥土一塊塊放置在需要的地方，常常從上午忙到深夜。“這不算什么，雕塑家大都如此，真正的困難在從無到有的構(gòu)思階段。
”許鴻飛坦言，塑造8位形態(tài)各異，動作不同的女民兵形象并非易事。梳什么發(fā)型？穿什么衣服？用什么武器？戴不戴斗笠？配不配槍？女民兵神態(tài)如何？如何做到個性分明？站著還是坐著？位置如何分配？間距又該設(shè)置多少？如何在有限的空間展現(xiàn)更多的細節(jié)？
一個個問題在許鴻飛的腦海中打轉(zhuǎn)。為了讓作品真實，經(jīng)得起推敲，他實地考察，精心搜集大量圖片、文字資料，力圖挖掘更多的細節(jié)。一次次長考，一張張廢棄的草稿圖，通過不斷地構(gòu)思、調(diào)整，前后耗時近3個月，許鴻飛終于確定了初稿。構(gòu)圖上，他一改一般群像雕塑橫向構(gòu)圖的慣例，采取前后分布、縱橫交錯的布局，展示出交談、站崗、放哨等場景，內(nèi)容更加豐富，縱深感更強，也讓女性的颯爽英姿透過銅像直擊觀者內(nèi)心。
對8名女民兵的塑造中，最為困難的是對班長形象的刻畫。許鴻飛說，在設(shè)計時，如何塑造班長異于她人的思考性、號召力，對他來說是一個挑戰(zhàn)。思考再三，許鴻飛選擇讓其斜立在畫面中心，腰間配槍，手持著望遠鏡，目光警惕，直視前方。“她是隊伍的主心骨，通過望遠鏡觀察敵情，可以第一時間提醒、指揮大家，考慮到實際情況下，她需要頻繁監(jiān)測，因此未給她設(shè)置斗笠等阻礙視線的物件，更貼近現(xiàn)實。
”這樣的巧思在雕塑中還有不少。女民兵頭上戴的竹編斗笠外形特別，是島上特有的形制；她們身上背的步槍、扎的辮子都經(jīng)過了大量的考證；邊上的女孩手上握著一枚海螺，而當年訓練時，女民兵正是以海螺聲為號集結(jié)…正是有了一個個細節(jié)，西島女民兵的形象愈加傳神可感。許鴻飛在雕塑創(chuàng)作《西島女民兵》。
從南到北讓更多人了解她們的故事不起眼的赤紅泥，在許鴻飛的妙手捏型下，經(jīng)刻刀雕塑成泥稿、放大泥稿、成為玻璃鋼稿鑄銅，再將上百塊部件拼接、燒焊、打磨、上顏色，耗時3個月。今年6月，一大一小兩個版本的女民兵雕塑終于創(chuàng)作完成，1：1版運往西島，較小的則送往北京參加“無聲詩里頌千秋——美術(shù)經(jīng)典中的黨史主題展”。一南一北，面世前后僅差一天。按許鴻飛原本的計劃，他本應6月21日從廣州出發(fā)，前往北京參加22日的展出，但當他得知雕塑的原型人物、“八姐妹炮班”中7位成員也將出席西島21日的揭幕式，與她們素未謀面的許鴻飛臨時決定，改變行程，前往西島。
“這是我最高興的一天了！”當紅色的幕布落下，年近八旬的“八姐妹炮班”炮手陳發(fā)妹很興奮，“看到雕塑上的炮彈，感覺耳邊又傳來了班長的指令，回到了炮聲轟隆的歲月。”許鴻飛同樣欣喜，本應在開幕式結(jié)束后第一時間趕赴機場的他，在現(xiàn)場逐一畫速寫送給老人留念。畫完最后一幅，許鴻飛欣喜地上了接駁車，一路狂奔去碼頭，趕上最后一班渡輪，連夜乘飛機趕赴北京。主題展上，許鴻飛的《西島女民兵》雕塑大受關(guān)注。
中央美術(shù)學院教授、國家主題性美術(shù)創(chuàng)作研究中心副主任于洋說，許鴻飛的《西島女民兵》故事感人，雕塑手法寫實，把女民兵表達得非常傳神，非常有意義，也讓越來越多的人了解到她們的故事。如今，漫步西島，來自五湖四海的游人們會在西島女民兵雕塑前合影留念，走進紀念館中重溫女民兵故事，汲取精神力量。“咱們炮兵八姐妹，革命的顏色永不褪，一顆紅心為革命，誓把海島來保衛(wèi)…”潮起又潮落，西島女民兵雕塑前，《八姐妹炮班之歌》清亮之音仿佛仍在傳唱，隨習習海風，縈繞海島之上。
